陆诒和我talk,talk

发布时间:2011-09-13

张朝杰

  今年,2011年8月16日,是抗战中著名战地记者陆诒诞辰一百周年的日子,值此之际,写下他与我交往中的一些片段,追思我的良师好友。

  1983年,上海记协组织十位老报人到青岛休养十天。我上船找到铺位时,一位老年人笑眯眯地走到我面前说:“我是陆诒。”我惊喜地握住他的手说:“久仰,久仰!”并作了自我介绍。他的铺位是我的上铺,我比他小六岁,不由他分说,我把自己的东西放到上铺,睡了上去。他只好睡下铺。

  途中,我们两人交谈甚欢。说起“右派”帽子,他说他是谁点名的,我说我是谁点名的,点他名的人的来头比我的大得多多了。说起我家解放前是地下党机关,领导人是沙文汉和张执一,他都认识,还说在抗战中曾到新四军师部采访过张执一。回到上海后,他特地到我家来实地看看机关的模样。经“反右”和“文革”两次折腾,机关已面目全非。但我和老伴依然给他说了许多当年的情况,他感慨万分。

  陆诒喜欢我到他家talk,talk(说说话)。每次他从北京出席全国政协会议回来都要我去talk,talk,告诉我一些“大道消息”,我受益匪浅。

  有一次,我带了我在香港岭南中学的同学,国民党中央社社长萧同兹之子萧孟能去拜访陆诒。陆诒夫人一看到萧孟能,就说:“你长得真像你父亲。我们到重庆没房子住,是你父亲为我们找到的。”陆诒说,抗战胜利后,国民党中宣部在重庆郊外宴请各报记者。陆诒受邀坐车到达市郊交界处,被国民党士兵拦下,说《新华日报》的记者不能离开市区。正好来到的萧同兹交涉也没用,结果萧同兹也不去赴宴,请陆诒到一家小馆子吃饭后送他回报社。萧孟能说,他几次回上海,这是第一次见到与他父亲相识的前辈,格外高兴。

  陆诒两次生病,住在华东医院,我都去看他,第一次他还能同我一起到十八楼病房看望沙文汉夫人陈修良(社科院顾问)。第二次,他卧床不起了。

  1997年1月19日,陆诒走了。他儿子打电话告诉我这个噩耗,并说:“前几天,我父亲每天问我为什么你没去和他talk,talk?”我听后很难过。陆诒遗体告别仪式在1月28日举行。1932年1月28日,是日军发动“淞沪战役”的日子,也是陆诒开始从事战地记者的日子。我向陆诒遗体三鞠躬后默默自语:“对不起,老大哥,我来迟了,我们俩再不能一起talk,tal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