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群

　　（九）舍身忘死的战斗

　　在西路军舍身忘死的战斗中，出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奇迹，这里摘写几个如下：

　　一、抓住敌人的马尾突围

　　安西战斗后，在沙漠的一个黑夜。

　　“随着团团沙浪，敌人的骑兵越来越近，渐渐冲入我们武器的有效射程之内，同志们都紧握枪把，恨不得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都有点沉不住气了。但我们这个班的负责人江西老表徐有才同志，他年龄比我们大，参加革命比我们早，勇敢、坚定、沉着，很有战斗经验，他告诉我们不能硬拼，要见机行事，伺机突围上新疆。这时，他显得异常镇静，命令我们不准开枪暴露目标。当敌人冲到身边时，只听他喊了一声跟我来，一跃身扑向敌人，抓住了敌人的马尾巴。我们也照着他的样子，向前扑去，一手抓住马尾巴，一手把驳壳枪对着敌人，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跑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跑了多少路程，忽听见一声枪响，这是他指挥我们摆脱敌人的信号。我在一个沙丘附近撒手向北跑去，敌骑一直向西北追去了。

　　“看来似神话，其实是真亊。我们就是这样神奇地突出重围，竟没有被敌人发现。其实我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周围是一片漆黑，我们用掌声呼唤着，渐渐靠拢到一起。全班八个人一个不少，在老表的带领下，朝着北极星的方向前进。”（摘自王恩舟的“沙漠脱险记”，王时任西路军政治部首长警卫员，后任青海省海南军分区司令员，甘肃省军区副司令员。）

　　二、勇敢的炊事员

　　“第二次攻城是在拂晓。敌人先用钢炮将城墙上边轰开一道约五米长的缺口，然后仍像第一次一样，十几副云梯在猛烈的火力掩护下，一齐搭靠上耒，匪兵们头顶着前面人的屁股往上爬。我军一部分战士抬起石磙子砸云梯，一部分战士用刀砍露出来的脑袋，一部分战士用枪打，向敌群扔手榴弹。爬上耒的敌人越来越多，有20多个匪兵滚落到城墙内的食堂院子里，还在做饭的炊事员一拥而上，用菜刀、斧头将他们全部砍死。我们在城墙上，听到敌人的指挥官大喊大叫：攻进城去，毎人抓一个作老婆！这次战斗打了约三个小时，才将敌人击退，敌人扔下的屍体比上次更多。敌人集结这么多兵力围攻一个临泽小县城，原以为这里是西路军的后勤机关战斗力薄弱，没想到久攻不下，从此围而不打，企图困死我们。”（摘自王明超“临泽防御战”，王时任西路军妇女团卫生员，后进兽医院当 兽医。）

　　三、“弯舌头”口令

　　土门镇位于古浪县此部，守敌一个营，全是骑兵。当晚夜色较暗，敌哨兵看不清我军的服装。五军先头部队走到距大门约50米处，敌哨兵喝问口令，五军内有几名甘肃籍战士，含含糊糊的答了“口令”，紧接着大声喊道：“老子们都是自己人，赶快开门！”敌军哨兵果然开了门，几名红军战士冲进去，将四名哨兵全部抓住，命令他们把我军带到营部。我军包围了敌营房，敌人还在睡梦中，没等他们弄清咋回事，便被缴了械。（摘自王明超的“智取土门镇”。）

　　读后感：读了上述三只战斗故事，深深感到打仗既要勇敢，还要知慧。古今中外，都是如此，“孙子兵法”就是战争智慧的总结。红军在缺少武器弹药的情况下，想出种种办法来与敌人战斗，显示了勇敢和智慧。红军过去在山地打游击，总结了一套经验；现在，在草原和马匪战斗，这里是一个崭新的环境，“两只脚”如何战胜“四只脚”，又有许多新的经验，要好好地总结。

　　（十）战地语言

　　战地，红军留下了许多感人的语言，这里摘登一些，以嚮读者：

　　一、“两个战士几句不完整的话……”

　　我们继续沉默地走着，整个夜晚只听到两个战士几句不完整的话：“我们就这样失败了吗？”一个声音孩子似的低沉地问。“失败？我们的人多得很！”一个喉音沙哑的战士回应着，他在黑影里又扬了一下手臂说：“革命一定要胜利！我们是共产党……”下面的话被一阵松涛声淹没了。（摘自程世才的“生死关头”，程时任三十军军长，后任沈阳军区副司令员兼沈阳卫戍区司令员，装甲兵副司令员。）

　　读后感：“我们就这样失败了吗？”这个问题並不只是一个孩子的问题，也正是军长心中的问题，也正是西路军每一个心中决不服输的将士的问题。真好！那个喉音沙哑的战士的回答：“失败？我们的人多得很！革命一定要胜利！我们是共产党……”这个简单樸素的回答，也正是军长和广大西路军战士心中的回答。因此，军长一直牢牢地记着，在几十年后还写进了回忆录。红军、八路军、新四军、中国人民解放军，都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部队，都是中国人民的子弟兵，“我们的人多得很”！历史纪录了真正的胜利。

　　二、是战士的“请求”，更是一首诗的意境

　　“我牺牲之后，对党没有任何要求，只请求给我一块白布，把我的双眼蒙住，免得我的眼睛被土堵住，看不见革命事业的胜利！”汪冯志同志曾这样对我说。我答应过他的要求。我说我要是先死了，要他也一样照办，他回答说“好”。现在，他死了，我当然要办，但到那里去弄白布呢？医护人员早已没有了，况且战斗正在激烈地进行，我只好从自己身上的内衣上撕下一块布耒，珍重地蒙在了汪冯志同志的双眼上。我和九连的同志们，把汪冯志营长抬到一个石缝中间，噙着泪水，把他掩埋了。我们没有时间举行葬礼，这里没有花圈，没有悼词，只有战友的热泪。（摘自周纯麟的“石窝山上刀光剑影”，周时任红三十军第八十八师二六三团营政治教导员，后任中共上海市委书记，南京军区副司令员，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读后感：希望死后有一块白布护住自己的眼睛，不让泥土堵住，以便看到革命事业的胜利！这是一个红军战士独特的“请求”，更是一首动人的诗歌的意境。

　　三、“我还是个共产党员！”

　　“我要是再走，就得死在路上……个人死了没有什么，给部队增加多少累赘……首长，部队要赶快前进……把我放在这里吧！”厚发同志休息了几次，才说完了这句话。听到这里，心如刀绞，我们四个人都抱头痛哭，过去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怎么忍心把他扔下呢！熊厚发同志一再地说：“在这里太危险，部队要赶快走！”为全军的利益，大家只好擦着眼泪，想办法将他隐藏起来，决定让厚发同志住在附近的一个突出的石崖下，给他留下一部分药品，並留下一个排掩护。就要分手了，先念同志问他有什么话要说，厚发同志忽然拾起了头，眼睛里放射着坚毅的光采，说：“给我留下一封介绍信吧！有了它，将耒回到陕甘宁，我还是个共产党员！我好继续为党工作……请党放心吧，就是我死了，这是为革命，毫不惋惜！”（摘自程世才“在祁连山中”。熊厚发时任八十八师师长，作战骁勇，在战斗中负重伤，最后战死在祁连山中。）

　　读后感：熊厚发师长最后留下的两句话，令人感动：一、个人死了没有什么，不能给部队增加累赘，部队要赶快前进；二、给他写一封共产党员介绍信，将来回到陕甘宁可以继续为党工作。这两句话，十分明确地把红军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把党的工作永远地记在心头。熊厚发不愧是一位共产党员，不愧是一位红军师长，他的生死观和价值观，他的革命精神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十一）周恩耒关怀西路军

　　周恩耒代表党中央在西北宣传党的统一战线共同抗日，积极开展活动拯救被围的红西路军部队和被俘战士。

　　一、“请客”

　　1937年4月的一天，马德涵和我在西安桥梓口的天锡楼回民餐馆包了一桌酒席，叫送到西羊市街马徳涵先生的住所。马德涵先生不久前刚受周恩来之托，专程去武威找马家军商谈释放红军之事，这次“请客”，请的是青海省主席马麟和秘书长谭克敏，同时请周恩耒加，趁便与马麟相见，我们的目的是有利于统战抗日工作。这一天，周恩来与张文彬先马麟而来。时近中午，宾主入席间，马德涵请出周恩耒向马麟介绍说：“马主席，我向你介绍一位朋友一一”他这时指了指刚步入室内的周恩耒，说：“这位是周恩耒先生。”马麟乍一听吃了一惊，神情有些不安，但很快又镇静下来，连忙伸出手耒，向周恩来说道：“呵，幸会，见到周先生太幸会了！”这时周恩来显得非常自然，很随便地和马麟握手致意，说：“马先生这次朝圣回耒，辛苦了！”宾主寒暄过后，相继入席。

　　席间，大家边吃边谈。起初，马麟和谭克敏还有些局促不安，等他们发现周恩耒那样平易而豪爽、坦荡后，气氛渐渐和缓自然了。我记得当时马麟向周恩来提出了关于抗日的一些问题，周恩来很扼要地把我党团结抗日的一些主张向马麟作了说明，总的是希望国共合作，一致抗日，团结则存，分裂则亡。马麟听得很入神，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从他的表情看，他对周恩来那言简意赅的见解，表露出钦佩之情。”（摘自吴鸿宾的“营救西路军二三事”。吴系回族，甘粛天水人，生于1902年，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9年从北京大学毕业，到西北地区长期做党的地下工作。新中国成立后，任兰州市市长丶甘肃省人大常委副主任等聀。）

　　读后感：“请客”这件事的诞生，完全是周恩来作风的深入所致。周恩来关怀西路军，想找能与对方讲上话的人，直接找到了长期隐藏在基层的地下工作者吴鸿宾，吴刚看见周恩来时又惊又喜；这样，才引出了自己的朋友马德涵。马徳涵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回民，当过小学教员，生活困难，以卖画为生，但是，他与马步青有师生之谊，他才答应去武威虎口救人；他与马麟也有结识並偶有往来，他才能设宴“请客”。马麟做梦也没有想到中共领导人周恩来会从马德涵家中走出来，所以会大吃一惊！他连声说“幸会”，像他这种在国民党里不大不小的官员，能有机会和周恩来見面並能直接聆听到他的言谈，这真是夠幸运的！这真是一种“幸会”！

　　二、“虎口救人”

　　我们在去武威的路上，看到了不少流散的红军。

　　第二天，马德涵一个人先去见了马步青，介绍了西安事变和平解决的情况，谈了西安事变后形势的变化，蒋介石答应国共合作，河西战事应和平解决。马步青听了很高兴，表示愿意帮忙。马徳涵告诉马步青，他还带了两个红军代表，马步青表示愿意见面。第三天，我们三个人去见马步青，马德涵介绍了张文彬和我。我们要求释放武威的被俘红军，並把周恩来的指示告诉马步青：”只要不难为我们的人，我们的枪支物资可以给马家。"马步青同意把扣押在武威的红军释放，同时给每人发五元銭路费。我们在武威住了四天。（摘自马宪民“我去河西营救西路军的经过”。马系宁夏海原人，回族，生于1901年，兰州中山大学毕业，解放后曾任甘肃省政协委员。）

　　读后感：多少红军战士能脱险归来，主要因素有三：一是党的政策正确；二是有热心人帮助；三是个人自己的坚持。

　　（十二）援西军

　　1937年2月27日，中央军委发出关于组织援西军问题的指示。司令员刘伯承率领三个军在镇原一带集中，准备援助和接应西路军。这里，看一点援西军侦察兵的活动。

　　被俘西路军一支队伍在向四十里铺（位于平凉市区以东，今为镇）行进中，只见路上三三两两的小商贩，推着自行车在西兰公路上缓缓走着。当我们在路旁休息时，他们便凑上来向我们卖锅盔（一种锅盖大的烤饼）、香烟。这些生意人很不一般，你买一个，他给两个，买两个就给三个，而且带着微笑说：“锅盔里有糖！”当我们吃锅盔时，都发现里边夹着两元钱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四十里铺以东便是游击区”，落款是“援西路军侦察员”。这消息飞快地在同志们中间传开了，到四十里铺宿营时，就有不少同志脱险了。（摘自方强“被俘、斗争、脱险”，方强1927年参加中国共产党，同年参加秋收起义，1936年任红九军政治部宣传部长，后任第四十四军军长，广东军区副司令，海军副司令员等职，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

　　读后感：感谢援西军侦察员的锅盔，它比“糖”更甜！它带耒了胜利的消息和希望！

　　（十三）一只舞鞋

　　马匪让我们跳舞唱歌，我们就跳红军的舞，唱红军的歌。我们红军有一首歌的歌词是：“马步芳在西北，阻碍抗日真可恶，压榨人民心毒辣，我们要活捉马步芳，建立后方把日抗，收复失地才有望，共产党的好主张。”这首歌的歌词是在河西战役时编的，我们一有机会就唱，有一次被马匪的人听到了，他们就吹哨子紧急集合，把我们每个人都打了一顿，有的同志被打得昏了过去。国民党军委会的副总参谋长白崇禧耒青海时，马步芳要我们演节目，欢迎白崇禧。为了表示我们的不满，在跳舞时就故意把跳舞鞋甩到白崇禧的茶桌上，结果引起了一场骚动。（摘自刘明清的“我们在新剧团同马匪坚决斗争”，刘时任红九军妇女干亊，西路军失败后被俘，落户西宁市。）

　　读后感：红军的歌真好，红军的舞真好，一只舞鞋好像一颗炸开了的手榴弹！

　　（十四）感谢救命的老乡

　　河西战役的最后阶段，我的左脚被冻伤，五个脚趾都被冻掉，左脚和腿部肿得很厉害，不能走动。掉队后，弹尽粮绝，在园沟被敌人俘虏。马匪军把我们十几个伤员关在一起，夜晚用马车拉往城外，准备砍杀、活埋。老乡宋元春躱在半路上，乘天黑把我们三个红军娃娃兵从马车上救下来，把我背回他的家，把另外两个伤员藏在邻居家。宋元春50多岁，有个老伴，没有孩子，家境贫困，他找耒草药为我们治伤。1939年4月，我又被马匪军捜出，抓走的时候，宋元春夫妇哭得很厉害;后来，打听到我在苦工队筑路，这两位老人还赶来看我，送吃的东西和棉鞋。1966年，四清运动中，我到海北参加积极分子代表会，我去看望救护过我的宋元春夫妇一一我的再生父母，哪里想到，他们老两口都已过世。我找到他俩的坟上，想起28年前他俩冒着生命危险，救护我的情景，伤心极了，在坟上大哭了半天。我想，在马匪统洽青海的黒暗年代，宋元春二老能够挺身而出，不怕杀头，不怕坐牢，拯救了三个受伤的红军战士，这是多么可贵的精神呵！这是多么高尚的品德呵！（摘自贺颜太的“青海老乡救了我的命”，时任红西路军供给部兵工厂班长。解放后担任农村基层干部，196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读后感：红军保护老百姓，老百姓拥护红军；红军中的许多“娃娃兵”，不少就是长征途中，一路上参军的各地的少男少女。河西走廊一带是回族地区，马匪在这里作过许多反对红军的宣传，造了很多谣言，並且在回民中造成一种坏的影响。但是，红军耒到后的实际行动，使当地的回族老乡看清红军是一样保护自己的，揭穿了马匪的谣言。因此，才发生了“感谢救命的老乡”的动人的故事，一个老人在马匪杀人的马车上救下三个受伤的少年红军。这只是一个例子，另外还有不少回民援救红军的事例，他们把红军打扮成自己的亲人，悄悄地送粮食，指点潜逃的路途，等等，红军在许多回忆彔中，表达了自己说不尽的感恩！贺颜太在救命恩人坟上的放声大哭，是战士的一片真情。

　　（十五）“北上抗日的戰士！”

　　被关在兰州以东的拱星墩集中营里的西路军战士，在秘密党支部领导下，积极地开展了对敌斗争。

　　一天，吃早饭的号声响了，大家按支部的布置，一齐拥进伙房，一面打饭打菜，一面又吵又闹，这个说饭太少吃不饱，那个说饭里掺沙子不能吃，这个又说菜没有洗干净，那个又说清水汤里有苍蝇。集中营的上校大队长杨育德闻风赶来，他像疯狗一样瞪大眼晴直盯着我们，一边吹口哨，一边大发雷霆：“吵什么？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是在什么地方！真他妈的，不想吃的也好办，就饿你们几顿。”大家看到他如此狂吠，更是怒不可遏，一拥而上，纷纷质问他：“我们是什么人？是中国人，是北上抗日的战士！”“现在国共谈判，规定我们一天多少粮食，多少菜金？你讲给我们听听。”接着有些同志提出：“我们要求公布伙食账，如不答应，就要告你！”杨上校好似挨了一闷棍，他怕继续闹下去，贪污的罪行被揭露出来，便改变了腔调，说“伙食问题那好办”，可以“共同商量”。最后夹着尾巴溜掉了。

　　有一天，党中央代表看我们耒了，並到每个房间与每个人握手慰问，问我们有什么要求，我们说：唯一的要求就是赶快回到红军，上前线抗日。在欢迎党中央代表的1400多人大会上，我们唱起了“红军军歌”：

　　向前向前向前！

　　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摘自方强“被俘、斗争、脱险”。）

　　读后感：红军战士在狱中党支部领导下，与敌人积极地开展斗争，当我听到“我们是北上抗日的战士”这个响亮的回答时，我真为我们的战士自豪！这既讲出了红军抗日救国的革命志向，也批判了敌人杀害和关押红军的罪悪。敌人很凶残，又很愚蠢，那个“杨上校”满以为自己面对被关押的红军可以任意虐待、羞辱，这是何等愚蠢？红军是要北上抗日的战士，他们被关在这里，不能去抗日，你还要虐待他们，还想羞辱他们，你不觉得自己有罪吗？你??应该“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吗？你是帮凶！你是罪人！特别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局势已经开始，一切还想逼害红军的人和行为，一定会受到全国人民的谴责和唾弃。

　　（十六）红旗漫卷缚苍龙

　　（西路军失败后）转眼就是12个春秋。太原战役胜利结束后，我所在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九兵团编入彭总指挥的第一野战军建制，参加了解放大西北的战斗。这时我任第六十三军军长，我们军以及全兵团各级领导干部中，有不少同志是当年西路军的指战员。对于进军大西北，将经我们的手消灭马步芳和胡宗南集团，对我们这些西路军的幸存者们，无不欢欣鼓舞，大家都盼望着报仇的日子早日来临。

　　1949年8月20日，我们第十九兵团和第二兵团，经千里追击，于兰州会师，从东丶西、南三面，将马步芳的主力第八十二军、第一二九军共五万余人，包围在兰州。被围的敌人中，许多军官就是当年屠杀我们战友的刽子手。自从与西路军河西大战后，马步芳备受蒋介石青睐，经过12年养精蓄锐，补充扩建，还没有受过我大军重击，靠着他那一套反动封建控制，气焰仍十分嚣张。如今他凭借易守难攻的地势和坚固的工事，妄图阻挡我军的攻势。殊不知，时代不同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巳强大到无坚不摧的程度，远非孤军奋战的西路军。

　　8月25日，对兰州发起了总攻。数百门大炮怒吼了，我担任主攻的一八九师开始了勇猛冲击，五六六团三连像一把锋利的尖刀，英勇地插进敌人前沿。激烈的战斗进行到下午5时，窦家山重要阵地统统被我攻占，兰州的东大门被我们砸开了。

　　敌人顶不住我大军的强大攻势，他们想逃。黄昏前，我从望远镜里看到了敌人后撤的征候，又得到前沿部队的报告，证实敌人后撤。绝不能给敌人喘息机会，我当即下令一八八师猛插兰州城，我带前指随一八八师后，于黄昏时进到东岗镇。当夜，一八八师攻入城区的时候，我第二兵团一部控制了敌人唯一的退路一一黄河铁桥。黄河浊流中塞满了敌尸，成群的敌人举手投降。26日中午，兰州城内残敌被我肃清，古城兰州回到了人民怀抱。

　　兰州解放后，我军分头进击。我们第十九兵团进军宁夏，第一兵团挥戈青海。9月5日，第一兵团解放西宁，不久与第二兵团分路进击河西走廊，会师于张掖城下，全歼了残存的马步芳军三万多人。

　　“野马覆灭了！”消息传来，我站在鲜艳的红旗下，翘首西望，当年同甘共苦的西路军战友们的刚毅形象和音容笑貌，仿佛一一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含泪默念：先烈们，你们可以瞑目了。我们为之共同奋斗、解放全中国的理想即将变为现实。中国革命胜利的旗帜上，也有你们的鲜血。

　　安息吧，我亲爱的战友！（摘自郑维山“红旗漫卷缚苍龙”。郑维山原任红西路军三十军第八十八师政治委员。兰州战役时任十九兵团第六十三军军长。后任第十九兵团副司令员、代司令员，北京军区副司令员、司令员，兰州军区司令员。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是中共第九届中央委员。）

　　读后感：十二年前，将军只身悲壮地离开这一片战场（见另一篇回忆录“悲歌风雪祁连山”）；十二年后，又率军杀回来，在这里全歼“马家军”，迎接新中国的诞生。这两篇回忆录，真是认识革命的好教材，革命的胜败不能只看一场战争的胜败。关于马步芳，中外有一些专著，研究马家封建统治的兴亡史，写了不少传说，说他在青海解放前外逃，去过埃及，最后死在沙特。

　　西路军为什么会失败？

　　读完红西路军的几百篇回忆彔，我一直在深思一个很多人都想不明白的问题：红西路军如此英勇作戦，为什么会失败呢？我认为李先念的回忆彔己讲得很清楚：一、当时叫在河西走廊建立根据地，那个地区建立根据地的条件也实在太差。那一带地区狹小，不利我重兵回旋，而且堡塞很多，城坚难破；二、历史上形成的回汉矛盾很尖锐，二马（指马步芳、马步青）反动势力控制很严，过去没有党的工作基础，争取群众很困难；三、马家骑兵机动性大，我们缺少同骑兵作战的经验；四、这里经济落后，部队给养十分困难，在零下二三十度行军作战，吃穿很难解决；五、古浪一战又没有打好，九军损失很大。这样就越来越被动了。

　　红西路军当时只有一个战机，即前文所述的李先念和徐向前主张的保存主力西行，先打到新彊去，取得武器给养再打回来，打败马匪军建立甘西根据地。陈云在那里己联系好苏联武器90辆坦克、90门大炮，可惜未能早点去拿。我想：不论是在古浪、高台、临泽，或是倪家营子和那一片马匪骑兵放肆驰骋的地方，如果我们有几辆坦克开过去，马匪骑兵只能丟魂落魄逃命了。

　　李先念在1983年2月25日，写成了“关于西路军历史上几个问题的说明”一文上报党中央，另外还写了一封信给邓小平，说明了该文的写作背景。邓小平收到李先念的来信和“关于西路军历史上几个问题的说明”后，于1983年3月8日作出重要批示：“赞成这个说明，同意全件存档。”3月8日，陈云致信李先念，说：“你写的关于西路军历史上几个问题的说明和所有附件，我都看了两遍。这些附件都是党内历史电报，我赞成把此件存中央党史研究室和党的中央档案馆。先请小平阅后再交中常委一阅。”李先念写的“关于西路军历史上几个问题的说明”一文中，首先指出：西路军自始至终都在中央军委领导之下，重要军事行动也是中央军委指示或经中央军委同意的。因此，西路军的问题同張国焘1935年9月擅自命令四方面军南下的问题性质不同。西路军根据中央指示在河西走廊创立根据地和打通苏联，不能说是执行的张国焘路线。接着，结合当时国际国内形势和条件，从战略上分析了西路军失敗的原因；还分析了西路军失敗的客观原因；还分析了西路军失败的自身原因。李先念还在结论部分，强调了按实事求是的精神反映西路军历史的必要性。（见中共甘肃省委党校学术委员会副主任、教授秦生著作“红西路军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4月第一版。）

　　英勇悲壮的西路军，令人怀念，令人敬仰，李先念和徐向前后来都把骨灰撒在祁连山，正是忘不了牺牲的战友和成千成万的英雄烈士，英勇悲壮的西路军将永留史册。（全文完）

一条山激战遗址

古浪东升洼战场遗址

倪家营战场遗址

红军遗留在倪家营子龙王庙门洞墙上的宣传画（李月润摄）

兰州拱星墩集中营监狱（抗战时期航拍照片）一九三七年四月，关押在此的一千三百多名被俘红军在方强等人领导下，成立集中营地下党支部，有组织地开展对敌斗争

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烈士纪念碑